车前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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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芥]木偶

cp向:太芥
 注意事项:
 虐
 架空,OOC有

木偶
 文/江崎

太宰治是个不争气的木匠,雕刻出来的东西都是死物,他连个桌子都做不好,也就是适合做个小木椅。而那木椅也不过只够一个小屁孩那么大点儿的屁股坐,然后他就坐在那没有经过加工处理的糙面木椅,从十五岁坐到二十岁。还是个不争气的木匠。唯一好一点儿的地方就是他晓得怎么把木椅的表面磨得光滑。真晓不得他师父是怎么教他的,兴许是觉得“朽木不可雕也”拿了钱就屁颠屁颠地跑了。

太宰治也没打算靠木匠这份职业生存,就靠着这么一张脸,逮到个有钱的漂亮的妹妹就献媚贴上人家的胸脯,然后屁股一撅,就翘着尾巴跟人家走了。平常倒也不是别人甩他,是他甩别人。——恐怕早就忘了自己是个木匠。

后来某一天不知道又在哪个富婆那儿浪的太宰治突发奇想,雕个木偶人。嘿,你说这奇不奇怪,一个基本上啥都不会的木匠竟妄图要做个木偶人。可别说,他还真这么做了。筹集了资料道具还有模有样,一头栽进自己的木屋里闷头干了三天三夜。倒还真做了个木偶人出来!就是技术太烂,那木偶顶多能当个摆饰看看。不过太宰治倒挺上心的,虽然这个家伙面目狰狞,死气沉沉,棱角分明,他反而爱不释手。甚至还着了色,不过都是清一色的黑或白,也没啥好看的,到底就是个死物。

二十岁的太宰治就像个小孩儿,还给这木偶起了个名儿。有模有样的乍一听还以为多神奇,瞟一眼,欸哟我的妈呀这什么玩意儿。

“芥川龙之介。”太宰治把那个木偶抱在怀里,虽然硌得他疼但还是挺开心地一遍遍念叨着。

不过那个木偶就是瞪着漆黑的眼珠子光裸着身子,歪着脑袋发出嘎吱嘎吱摇晃的难听的声音,看不到一点儿明亮的地方。

后来太宰治从那富婆家跑了出来,找了前不知道多少任会编织的女友给他的木偶缝制衣裳,还专门跑去买了一顶假发给芥川龙之介戴。那个时候芥川龙之介就像是从一个孩子手里出来的,稚嫩的、可笑的木偶。不过至少还能入个眼。至于太宰治,他就是心血来潮,指不定哪天修整到一半儿就把他甩在角落里,爬上女子香艳的身体。芥川龙之介没办法滚动的眼珠子,就这样在黑暗中瞪得老大老大,直直地盯着把他创造出来的人。——兴许那只是刻在他瞳孔上的残影。

太宰治为了这个木偶干得最疯狂的一件事儿,就是把自己亲自养了十多年的树,“嘭”得一声锯倒在地上,差点儿没把他的屋子砸个稀巴烂。你说他砍了干嘛?啥都不干!他就图那木桩子做个椅子!他把木桩的一半儿挖了去,让芥川龙之介摊开双腿歪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倚着木桩坐在那儿。他就坐在他的对面,坐在那个只够他一半儿屁股坐的椅子上。他现在不介意这些了,乐呵呵地像个神经病给芥川龙之介讲故事,八成是得了失心疯,把这木偶当成自己娃子了。人们这样传着,“太宰治是个不成器的木匠”就变成了“太宰治是个疯了的木匠”。于是,太宰治他火了。

不过说来也怪,兴许是长得太美或者太帅的缘故,他靠着脸还能吃到不少甜头,也有不少年轻姑娘自愿照顾他——和他的芥川龙之介。——太宰治无时无刻不抱着他。

太宰治给芥川龙之介戴过从女友的小表妹那儿偷来的洋娃娃的小洋帽儿。被他插着胳肢窝晃来晃去,芥川龙之介瞪着那无机质的漆黑色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太宰治。笑得开心的太宰治正打算再去偷件洋裙儿,结果那小表妹抓起他的宝贝木偶摔在地上,就大哭大闹起来。那被雨水浸润过的泥巴沾上了芥川龙之介白净的脸,弄脏了那件有着花边的白衬衫,虽然他的皮肤有些粗糙可能给划烂了。太宰治顿时露出像乞丐看见自己藏在怀里藏了好多天的馊馒头被人抢了的表情,他呆滞地捡起没有任何表情的芥川龙之介,猛然哭得比那小表妹还凶,这下小姑娘被吓到了。这还不算啥,太宰治没管人家年龄,抽了他两嘴巴子,擦擦眼泪留下一脸懵逼的小表妹,带着自己的芥川龙之介潇洒地离开了。搞得好像他才是正义的一方。

最后太宰治还是一个人,就靠着做木椅卖,虽然卖的钱不多,一日两餐倒是够的。况且他的芥川龙之介不需要吃东西,这倒给他省了不少麻烦。芥川龙之介粗糙的肌肤也总算变得光滑圆润。只是太宰治,没办法在他僵硬的脸上刻出笑容。至于那双眼睛,打从他出生起,芥川龙之介就狠狠地瞪着,用蛇一样的目光紧锁在他的身上。

说到底太宰治还是一个不成器的木匠。

大概到了二十有七的年纪,他终于晓得换条出路了,毕竟这儿的女子差不多儿都被他撩完了。然后他让芥川龙之介骑在他的脖子上,或是坐在他挨跟儿瞪着那咋乎人的眼珠子看他奋笔疾书。

昏黄的灯光闪烁着,终于“啪”得一声灯丝燃断,他也画下最后一个句号,“啪”得一下甩下笔。然后抱着好死不死的心情塞进信箱里,带着芥川龙之介一股脑冲上床。太宰治摸了摸芥川龙之介圆润的小屁股,嘟囔了一句“终于不那么硌得慌”就睡着了。芥川龙之介再漆黑一片中,仍然瞪着那双眼珠子,相当认真地盯着他主人的睡颜。

在啃草根过日子的一个月后,收到一封信和稿费的他“我的个乖乖啊”大叫一声,带着芥川龙之介从床上摔下来。结果芥川龙之介,摔断了一条儿腿儿。

从此,太宰治从不成器的木匠变成了著名的作家。只是在许多人期待他下一部新作的时候,他却一声不吭。然后又传出各种各样的猜想假设。但其实,他只是在帮芥川龙之介补腿儿。

太宰治三十刚出头就写了不少书,经常沉醉在写作中忘了芥川龙之介。他甚至将自己的锯子、刻刀、砂纸之类的全部给丢弃,芥川龙之介可以以相同的姿势坐在相同的地方好几个月。明显被冷落了的芥川龙之介,一如既往地瞪着那双无机质的眼珠子看着他的主人,——尽管他不会再看自己了。——也许已经失去了兴趣。

芥川龙之介的眼睛自打出生起就是灰暗的,没有一点儿生机。

太宰治仿佛得到了救赎,在他写作的时候。他欢天喜地地要手舞足蹈,终于拉回被打入冷宫的芥川龙之介的手跳起舞。甚至开心地在芥川龙之介的额头上烙下一吻。他花白的鬓发微微颤动,脸上还是木头的颜色。毕竟只是个死物,哪里会有什么感情。

终于认识到自己不是做木匠的料的太宰治收拾行李准备离开这儿了,他已经对木头这些东西完全不感兴趣了。怎么说他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褪去幼时的稚气变为成熟的大人。毋庸置疑,他将会一个人离开这里,也许很久很久以后才会回来,也许永远也不会回来。

芥川龙之介被太宰治放在木屋门前的那个木桩那儿,衣领全都整整齐齐的双手搭在腿上看起来很正式的样子。芥川龙之介仰着他的小脑袋,瞪着那双无机质的眼珠子看着他意气风发的主人。

“永别了,芥川。”

他的背影深深地烙进瞳孔里。

太宰治结实了不少作家,还收了个徒弟。他终于不会再感到寂寞,笑容是开朗的,也会说一些幽默风趣的话,调戏他人的这公子哥儿模样儿倒还是没改。他柔软的双指也再没碰过木头,也再没拿过刻刀。

他挺满意现在的生活。自在而又开心。只是总觉得哪里有点儿空。

久而久之,他已有四十。脸上的胡茬剃得干干净净,似乎比以前更加老成,学会了收敛锋芒,还是温柔地笑着偶尔也会有孩子的一面。看似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太宰治也终于遇上了个坎儿,他发现他再也写不出什么东西了。无论如何绞尽脑汁,他确是一个字也写不下去。同报社的国木田叫他旅游舒畅一下心情,指不定有什么新的灵感。然后他去了横滨,去了仙台,去了伊豆,唯独没回镰仓。

“干脆死了算了。”累得半死不活的太宰治瘫倒在地上,这样抱怨着。

结果第二天他还真跑去玩儿花式跳水,然后被他的学生中岛敦拉上岸,听国木田老妈子的絮絮叨叨直到耳朵长茧还是“噗”得一声落水了。当然,他还是被救了起来,又从头到尾被骂得无言以对。不过他还是在尝试着自杀,结果竟然写出一篇关于自杀的文章。出版的时候国木田数落了他一顿,但意外地得到了很好的销售量,并且比往年翻了好几倍,甚至有读者来信说“这样的太宰先生看起来好可爱!”。都他妈噎屎去吧,太宰治的编辑中原中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至于太宰治,他正打算邀请美女殉情哩。

但他还是没有回镰仓。

时间过得唰唰快,转眼间太宰治的棕色卷毛中就冒出了花白的头发,脸上也有了些许皱纹,眼睛微眯,抿着嘴巴。相比起往年,他真的老了许多。他经常望着天空发呆,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报社里来往新人的脸他都熟悉,有自杀癖的他在哪儿都出了名儿,没啥人想跟他沾染关系。

某天太宰治从寺庙回来,看到有个小屁孩儿在河边儿放河灯,差点儿没呲溜一下摔进河里。他穿着深灰色的和服往河边靠近,莲花样式的河灯上的字被烛光照得清晰,上面写着他相当熟悉的几个字——镰仓。太宰治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天空,他想想,是该回去看看了。

太宰治回到镰仓是三天后的事儿了,他和那些熟悉的女人打招呼,每个人又恨又爱地应了一声。有不少姑娘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最后扒着他的衣裳吧嗒吧嗒地开始掉泪。他其实知道的,万物都在变化。时间匆匆从身边溜走,只留下岁月的痕迹,。它告诉你,你成长了。它告诉你,你懂事了。它告诉你,你成熟了。它告诉你,你已经是大人了。它总是无情地将这些事实摆在自己的面前。

故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再有到处乱飞的鸡和傻不拉几地蹿过来吃草的山羊。房子重建了,住进了不少新面孔,土路也翻新成宽敞的大马路了。周围倒是少了不少的野花儿,多了不少灌木丛。

太宰治沿路要往自己家的木屋走,旁边一欢笑的小男孩儿手上拿着他所熟悉的东西。——那是个死气沉沉的小木偶。

看见太宰治,小男孩像见着鬼一样大叫一声“不成器的木匠”扔下那个木偶人在草丛里就跑掉了。

太宰治连忙赶过去,看见那木偶倚着树干,以奇异的姿势坐着,歪着他的小脑袋。贴在脸颊上的鬓发的发梢是白色的,黑色的眼珠子瞪到老大,撇着嘴死死盯着太宰治,似乎要把他吞进去。

仿佛又回到从前他给他讲故事的时候,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托着下巴,太宰治露出孩子一样的笑容。

万物都在变化,但是他还没有变。

“你叫什么呀?我是太宰治。”

木偶死掉的眼珠子突然掠过一丝亮光,仿佛活过来了一般。他听见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飘进自己的耳朵。

“我是芥川,芥川龙之介。”

木偶的眼睛又恢复成黯淡无光的模样,“咔”的一声,歪着的脑袋滚落在草地上,掉在太宰治的脚边。

天空,好像要下雨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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