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前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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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陀太]人生只有一次

终于写完了,我累飞[。七月开始写的结果一直被我拖到今天才写结尾,圆满结束[bingbu我已经没劲儿修改了x
他俩真好x

cp 向:陀太
注意事项:
OOC严重,写得放飞自我[。

人生只有一次
文/江崎
陀思妥耶夫斯基,如果有来生,他再也不想见到那个无耻的男人。但他又不得不认命,因为那天是自己救了他,亦是他救了自己。


俄罗斯的冬天可没有南方的柔情,在冰雪之中凛然演绎着火焰的歌舞。而酒,也不过是用来助兴的饮料,可对于太宰治而言,并非如此。此时,他已经面颊绯红,咿咿呀呀唱着并不着调的歌,看见美女就要相邀殉情,那模样颇像个跳梁小丑。北方的酒过于雄烈,像一把矛深深刺入,又辣又猛。太宰治并不是那种喝得惯烈酒的人,何况平时喝的酒相较而言都是浓度低的,也仅仅是这样的酒,便能叫他头晕目眩。

接着没多久,太宰治就得了酒瘾。越是能麻痹神经的东西他越是喜欢,毒品当然是排外的。他虽然一心向死,但也想平平淡淡地活着。他游走在俄罗斯寒冷的大街小巷,即便穿着宽厚的大衣,也冻得直哆嗦。然后他选择坐在一家氛围很温馨的礼品店。

太宰治朝里面瞟一眼,柜台是个白白净净的学生,身上倒是没有什么战斗民族的味道,深邃的眼窝沉淀的也不过是白雪。他可能只是这家店的招牌。看久了倒愈加觉得寒冷。

迷迷糊糊中,太宰治昏睡了过去。

冬天的邂逅并不美好,也许只是一句“我想吃火鸡”都成了可笑而永恒的梦。刚刚下班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看着趴倒在店门口睡着的,不知是死是活的陌生男子如此想到。但是很显然,他不可能把这家伙抬到别处,或者使劲儿踢一脚让他滚蛋。

接着,他做出了这一生最后悔的选择。

他那年还只是个刚刚上大学没多久的学生。但如果没了这选择,我想,他们的故事也不会继续下去,也只会是擦肩而过的缘分。

太宰治说他自己是个流浪汉,一口流利的英语,像是接受培训过一般。而这两个人能够进行交流的也只有这一种语言。太宰治醒来的时候依旧是醉醺醺的,虽然突变的环境确实让他吓了一跳,不过他很是自信地认为是自己的美貌赢得了美女的芳心。

……好吧,确实是位白白净净的美人。虽然和他那丰乳翘臀美女的幻相差距甚远。

“贵安,尊敬的先生。”

大概是个家教良好的人。陀思妥耶夫斯基当时如此想到。

“请问您愿意给我介绍个美丽的小姐……”

陀思妥耶夫斯基挑了挑眉。

“和我一起殉情吗?”

周围的空气顿时凝固,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才第一次见面就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着实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而“殉情”这一说法又更加耐人寻味。以至于这尴尬的气氛始终没缓过来。虽然酒还没醒,但救自己的是个男学生这件事儿太宰治倒是很清楚。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太宰治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挽救的心思,他只是笑着打量救命恩人的房子。

嗯,可以住两个人。

于是太宰治很好地发挥了他死皮赖脸的属性。

“好人有好报!亲爱的先生,我被家族除籍,一个人翻山越岭来到此地,无依无靠,无家可归,您若愿意收留我,我定当泉水相报!”

看来是捡了个麻烦回来,陀思妥耶夫斯基坚决地摇摇头并把他推出门外。尽管太宰治怎样在他家门口不依不挠地喊叫他也不予理会。

“我可以帮你洗衣做饭!”

谢谢你,我都会。

“我可以帮你物色物色女朋友!”

……

大概是喊累了,太宰治终于没出声了。他的耳根也清净了些,若无其事地从房里拿出一个木匣。他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下一刻,陀思妥耶夫斯基家门的锁发出了细碎的声音,正当他警惕地站起来时,门已经被打开了。只见太宰治嬉皮笑脸地走进来,说:“我可以教你撬锁。”

“从我醒来的那一刻起我就仔细观察过了,厨房落了灰,但是也有使用过的迹象,而且房间可以住下两个人,我睡的并不是多余的房间,而是你的房间。那边紧闭着的门才是你心中不可言说的秘密。”太宰治的手指向那个小匣子,“我还可以教你用枪。”

现在,才是两个人的故事的开始。


一个看似像酒鬼的流浪汉太宰治,和一个看似平凡的大学生陀思妥耶夫斯基。

至少在没有遇到太宰治之前,他是想做一个平平凡凡的大学生的。虽然太宰治的所作所为只是让他恢复到了原来的生活。也许对他而言,这才是正常的轨道。虽然太宰治来路不明,但是毫无疑问,他是有着很大的利用价值,况且这人酒精以外的东西都不需要。只消放纵他的颓废就可以了。

太宰治的生活方式对于陀思妥耶夫斯基而言实在新鲜。他早上尝试各种自杀方法,打电话等待对方的救援。虽然陀思妥耶夫斯基并不给予理会,但太宰治总能完好无损地回来并为他准备好午饭。下午太宰治会去咖啡厅或者图书室,与美丽的小姐有一个美好的邂逅。晚上便是躲进小道子里的哪家地下酒店喝得烂醉如泥,又要陀思妥耶夫斯基大半夜从睡梦中爬起来去接他。

至于练习,陀思妥耶夫斯基当然会用枪,说什么教他用枪只是表明“我们的身份是一样的”的含蓄说法罢了。而撬锁那样的事,是相对轻松的活儿,他倒是有每天拿邻居来练手。

接着陀思妥耶夫斯基便再次踏上了不归路,学业已经被他丢掉了一部分,他开始尝试接任务。那并不是什么好受的活儿,好在他身边有个太宰治善于善后。

太宰治问他:“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是命运。我想改变这个世界。”

“真是孩子气的发言……”

“我可没说笑。”

太宰治显然是个老手,无论是在情场还是战场。自从太宰治一次带了两个女人回来,他就被禁止回家,在晚上十点之后。并且,陀思妥耶夫斯基明确说明,他讨厌那些劣质香水味。

结果没几天后,本来身上只有酒味和烟味的太宰治,被某种花香所代替了。那并不是劣质香水的味道,是一种更加柔和,更加飒爽的清香。还不等他问出口,太宰治就说:“最近新得到的一份礼物,你不是因为烟酒味不愿意靠近我吗?”

陀思妥耶夫斯基反而离得更远,说:“我根本是不想靠近你这个人。”

“哎呀,现在还害羞什么呀,你我都是相依为命的人了。”

“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一根草上的蚂蚱。”

“先生你还真不懂情趣。”

陀思妥耶夫斯基不再理会他。他本身就和这个人没多大关系,非亲非故。不,即便是亲友,他也不愿意有过多的接触。

“嘿,我说,我可以叫你费佳吗?”

“听起来真糟糕。”

“好吧,那我就这么叫了,费佳。”

如果可以,他是真的希望他能闭嘴。


两个人的同居时间里也需要一起去采购。但那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毕竟太宰治一见到美女心思就随着去了。大多都是由陀思妥耶夫斯基来购买生活必需品,太宰治不过是他降价的极好使用物品。不过太宰治虽然是这副轻浮模样,但其实也有帮着自己的“恩人”查漏补缺。

对于太宰治唯一不方便的一点就是,他并不认路。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不认路。陀思妥耶夫斯基回过头,只看到茫茫人海的时候,他再次觉得结识太宰治是个错误。

他现在提着大包小包去找一个和他毫无关系的人,他没有呼唤他的名字,也没有目的地去寻找。就好像根本没打算要找到他一样。或者说是相信他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那般。现在他已经远离了城市的繁华地带,他依旧没有喊太宰治的名字,而方向也不是回家的方向。他没有要一个人回家的意思。

接着陀思妥耶夫斯基到了一个偏远的郊外,那白桦树下正坐着一名茶褐发色的亚洲男子。

灰色的大袄披在他的肩上,毛绒绒的狼毫附在周围,黑色的长靴缠绕出他修长的腿型。断开的绳子握在他的手中,光芒泼洒在他的面颊上,支离破碎,如忽而闪现出的缤纷,忽而消逝的艳影。太宰治回过头来朝来者一笑,笑得缥缈,笑得无奈。好像知道这一切的发展,也知道最后的结果。

陀思妥耶夫斯基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不想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不过把这当成日常行为罢了。

不过是这家伙的日常罢了。他看了他许久,觉得手中的东西格外重。

他说:“回家吧。”

就转过身走了。

回家吧,太宰治。
如果那个时候喊了他的名字就好了。

这话确实是出乎太宰治预料的,毕竟家这个词太过于暧昧了,对爱人说回家吧,对朋友说回家吧,对乞丐说回家吧,对活着的人,对死了的人…都是不一样的含义。太宰治不知道暖炉、虎皮毛毯、木质桌椅、豪华的装饰灯和柔软舒适的床铺是不是他在俄罗斯的归宿,亦不知道自己对于这些物品的拥有者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个怎样的存在。他们只是一时的利益伙伴,他可以帮他解决日常生活中的琐事,也可以给他带来这些鸡毛蒜皮的小麻烦。

回家吧。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便引起了太宰治无尽情丝。对于一个远走他乡的人而言,家究竟是有多么温暖,这得问那些断肠的游子了。

“费佳。”他喊。

但是他并没有回头。

“费佳!”他的语气之中明显带着欢愉。

他仍旧没有回头。

“费佳,费佳。”

任由他喊了罢,他也知道他只是单纯地想喊他的名字。毕竟这两个人,现在可是“相依为命”的呀。


在同居的时间里也有过一段小插曲,就是太宰治标记名字的盒饭被陀思妥耶夫斯基吃掉了。

“我饿了整整一天!你就把它当夜宵给吃掉了!”

“……我看不懂你写的什么。”

“太宰治!只要那样标记了就是我的东西。”

陀思妥耶夫斯基沉默,拿出一支笔靠近太宰治。

“你,你想怎样啊……”搞不懂这家伙,明明是他的错。

太宰治眯起眼哼哼唧唧数落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番,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呼吸离他很近,手也是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触他的脸颊,有些痒。不知是太气愤还是距离太近而害羞,太宰治的脸有些红。

“……你写了什么?”

“名字。”陀思妥耶夫斯基淡漠地说到,然后收起笔指了指自己。

太宰治顿时失声,张大嘴说不出话来,他想想,原谅这个没谈过恋爱的大学生吧。然后他又莞尔一笑,说:“教我写怎样?”

“我想把你记在心上。”

这下轮到陀思妥耶夫斯基哑然了。

“这个呀、还有那个……呜哇——好难写!……费佳,费佳,怎么样!?”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手上拿着一张纸片,是太宰治写下的不怎么好看的俄语,“费佳”。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丑爆了。”

“恶毒的家伙!”


也许日子真的是安宁的,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过着安宁的日子。

陀思妥耶夫斯基仍旧是一个大学生,但他也同样在做一些关乎生命的事情。而他的成绩必然会因高强度的工作而下降,虽然这并不是太宰治所需要担心的问题,但是作为同伴而言……不,他们就是什么关系也说不清。只是一个酒鬼和普通大学生罢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固然聪明,但总归是身体的奴役。冬天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北方的冬天。他不可避免的发烧了。万事万物都会被疾病迫害,归根结底,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是人,也是个成年没多久的孩子啊。

太宰治在学校那边已经帮他请好了假,但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并不允许自己因为发烧这点小毛病而失去重要的工作,就是锻炼机会。他还有一项任务没完成。虽然说不上危险,但是对于病状中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而言必然是危险的。太宰治本和他本就是同道中人,加之对方的收留之恩,他自然是乐意为他承担这份责任的。

“只是点小毛病…”

“发烧不是小毛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身子弱。”

“说得好像我是个病秧子。”

“听着,把你那该死的任务交给我,这对我们都好。”

太宰治按住欲要起身的病人,认真地看着他。那透彻的眸子中是无比的坚定。

为什么呢?透过那眸子能清晰地看到彼此的身影。因为我们是同样的人,也许最终走向不同,但至少现在,我们是影子。

喂。太宰治望着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眸子,那人许久没有说话,他只好这样尴尬地对视。说实话,太宰治从没有这么盯着一个男人。他的心中有些犹豫,有些焦躁。

费佳。

他在心里轻声喊到。

“你多大了?”

“…欸?”出乎意料的提问。

“二十多。”

“我呢?”

“刚成年没多久。”

“那我也是个大人对不对?”

“年龄上讲确实如此…”

“那你能不能听我说说。”

太宰治狐疑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就在这莫名其妙的对话中,太宰治的思绪被打乱,床上的病人几乎是毫不费力地搂上他的脖子,略长的发丝拂过他的面颊,蹭上耳朵,像撒娇的猫咪一样,黏黏糊糊的,酥酥麻麻的。然后他听见病人干涸的声音。

“太宰治,我不允许你去。”

像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像土地干裂的声音,窸窸窣窣。太宰治一时没了神。

那紫檀色的眸子正静悄悄地看着自己,陀思妥耶夫斯基离他离得很近,近到只需要动一下就能亲上的距离。他的吐息缓缓落在那人的脸上。

他说:“好。”


没过多久,他们迎来了第一个情人节,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家复习他的学业课程,太宰治则是像往常一样与美女相约一夜情。不过大多因为他的殉情要求拒绝了。两个人普通地过着一天,像是有所顾忌那般不愿与对方相见,也许是前些日子的温情让人觉得虚假,或者是其他客观原因的限制,总之,看似应该在一起的两人总会被隐形的隔膜所分离。

窗外是灯红酒绿的世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房内只有空洞的装潢,也只有他一个人忙碌的身影。火炉里被燃烧的木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是扭曲的嘶喊,在整个房间内回荡。仿若有恶灵存在一般。

陀思妥耶夫斯基想改变这个世界,这个充满罪恶,腐烂的世界。而太宰治刚好想从这个腐朽的世界醒过来,也许会相互救赎也说不定。

现在已经是深夜,按理来说陀思妥耶夫斯基应该去休息,但他还是在拼命地翻阅资料,不辞劳苦。而扰乱他的原因只有一个。

费佳。

他满脑子都是太宰治的呼唤。

而偏偏又是在这么个特殊的日子里,他不免有些心烦意乱。也许太宰治对他而言,真的很重要。不然他为什么要抓住太宰治不让他离开自己呢,明明那天放开太宰治让他死在任务中结束一切就好了。

殊不知,太宰治也在忧虑着同样的问题。他最开始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方便自己的衣食住行,但随着时间的漫步,他开始发现这个人身上有着和自己同样的气息,渴望被理解,渴望被爱。他们因为这些共性相互吸引,而那人也许是无意说出口的话却能颤动他的心弦。

何况是那声带有感情的呼唤。

每个人都是喜欢听别人喊自己的名字的,那有着什么都无法比拟的蕴意。

太宰治回去的时候已经凌晨两三点了,房内漆黑一片。他打开灯却没有任何反应,看来是停电了。当他摸索着靠近沙发时,突然一个人坐了起来。窗外凄冷的灯光映照在他的面颊上,像一片片剔透的雪花。

“太宰治。”

那人像是想了很久很久,间或发出一些单音节,然后缓缓将太宰治带进怀里,两个人都是冰冷的。

“…你回来了。”

他们的话语暧昧,他们的关系也暧昧,感情也是暧昧不清的。他们确实不讨厌彼此,但也没有男女情爱之间的喜欢,这种模模糊糊的情感都叫他们拿捏不定。一个久经情场,一个不谙世事,却对此同时保持了沉默。

太宰治不确定自己是否该说我回来了,但尽管他说了,已经昏昏欲睡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大概也听不真切。他想,还是先照顾好这个大学生吧。

于是他们相互隐藏着自己的感情度过了无数个虚幻暧昧的日日夜夜。

太宰治没有抱男人兴趣正如陀思妥耶夫斯基没有接吻的兴趣,不能说是讨厌这样亲密的接触,而是说要做这样的事的对象是谁。但至少,目前两人都还没被彼此划分在圈内。接着那天就出现了这样尴尬的场面。

拥挤的地铁内,太宰治抓着拉环,一副欲要抱住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姿态,而后者微微向后仰,脸别到一边紧抿双唇。

就算现在陀思妥耶夫斯基后悔也来不及了,毕竟抓住太宰治的手把他拽到身边的人是自己,既然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也无可奈何。

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一直没动,非常累人。太宰治只要站不稳就会扑进他的怀里,而他只要动一下头就会蹭到太宰治的唇,虽然现在离他的面颊也不远了。好不容易忍受着酸痛保持这个姿势直至到站,两个人才松懈下来,但正因为这个间隙,如潮涌出的人流挤开了太宰治,只是一转眼就摔进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怀里。虽然后者下意识地扭头避开了亲吻,但他也同样下意识搂住了摔进怀里的人儿,而对方也同样是在失去重心的状况下下意识地抓住了面前的人。这下,这两个男人是确确实实地抱在一起了。

但是两人又迅速地分开,耳尖从发间露出,红色若隐若现。

“我没有抱男人的兴趣。”

“我也没有接吻的兴趣。”陀思妥耶夫斯基看过去,“而且抱住你的是我,不是你抱我。”

“……”

只是肌肤的亲密接触也会给人带来深刻印象。炽热的,滚烫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回想起了曾经抱着醉倒在街头的太宰治回家的场景。他很重,好像所有的忧怨都聚集在他身上那般,他的灵魂带上了枷锁,才会如此沉重。

好累。这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第一个想法。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变得沉重起来,人类的罪孽沉甸甸的,罪人应当受到裁制。那么他,究竟是断罪人,还是罪人?抑或者只是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孤魂。他觉得那枷锁,也牢牢地锁在自己身上了。

可如今,这种炽热的感觉却是不一样的。是一种更加轻松愉悦的。

他不敢再接着想下去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也无法让他再想下去了。几乎是两人下车的一瞬间,列车的后一节突然发生爆炸,他们立刻扑在地面滚到一边,与此同时,他们所在的那节车厢也发生了爆炸。

鲜血四溅,恐慌的群众像老鼠一样乱窜。太宰治蹙眉,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那破碎的车厢。陀思妥耶夫斯基毫不犹豫地拉住太宰治的手。

“快走。”他说。

这是他们第一次牵手,没有一点缝隙的,紧紧地牵在一起。但是他们又各有各的心思,谁也没注意到。跑到人多的商贸中心他们才分开手,陀思妥耶夫斯基盯着太宰治,抿紧嘴唇。

“你是谁?”

“太宰…”

“不对。”

太宰治一贯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了,他一开始并没有打算隐瞒,本是想在俄罗斯待个把天然后飒爽地离开。但是他也没想到会和一个大学生产生感情,何况对方还是同性。纵然他也曾半夜用枪指着熟睡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但心中仍有千万个不舍。

“晚上睡觉不要闭眼。”沉默许久的太宰治如此说道,他打算亲自把事情解决。

陀思妥耶夫斯基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他从靴子里掏出手枪对着天空开了两枪,迅速挤入人潮中溜走了。

“太宰治!”被丢下的男子尽力推开人群想要抓住那人的脚步。但这里是人来人往的闹市区,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宰治离开。他也曾想过会有这一天的到来,只是从未想过自己的感情会有所动容,他的心中有许多不甘与懊悔。

这一切本不该发生。

陀思妥耶夫斯基回到家中,那里还残留着两个人一起生活的痕迹,他当然知道太宰治夜里想要谋杀他的行为,他甚至穿着防弹衣握着手枪随时准备翻身一枪致命。可太宰治放下了。

他放不下。陀思妥耶夫斯基坐在沙发上,摘下他的帽子扔在一边,双手捂住面颊。房间里灯也没开,他只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他又想起几个月前,他找回走丢的太宰治,对他说:“回家吧。”

而现在回到家的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大概过了一个多星期,陀思妥耶夫斯基眼睛红肿,黑眼圈愈加深厚。他退学后开展调查,网络消息极其严密,他尝试过黑进日本各个党派的资料库内,但与太宰治相关的只有三条。其一,人称“人间失格”,双黑之一。其二,黑手党的“头脑武器”,是最年轻的港口黑手党干部。其三,太宰治四年前叛逃,港黑重金悬赏。

他追踪了太宰治的出境记录,太宰治正是在几个月前来到俄罗斯。除此之外的时间都待在日本。可想而知,他是有多么来无影去无踪。而这次太宰治的行踪暴露,他想约莫是和自己有点关系。

正巧这时来了电话。是上次他因病而逃掉的任务的客户,即便遭到失信他也仍不屑地追寻陀思妥耶夫斯基。

那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偶尔能听到小孩子的嬉闹声。

“可以帮我到日本接一批货吗?顺便您去那里旅游也不错吧。”

“……地址。”

“港口黑手党你知道吗?…会有人接应您的。”

“…谁。”

“我想您一定会认出来的。那么,静候佳音。”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森鸥外,太宰治的上司。陀思妥耶夫斯基紧紧捏着手机,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至今才知晓,从太宰治来的那一刻起,他就被监视了,怕是那批货就是指太宰治。至于接应的人……

他收拾好行李订购了机票后终于睡了一次好觉。因为说不准以后就会失眠或者永眠。这是生命的角逐,亦是他和太宰治的赌博。


人生最远的距离莫过于生死相隔。


这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到达日本的第一个念头。他提着行李住进一家宾馆,说是行李,其实也不过是太宰落在他家的东西,因为走得太匆忙,虽然只是些衣物和几本闲书,但他却觉得很有必要带上。

他拿出那本《完全自杀手册》放进大衣内侧的口袋里,枪支插在腰间。直至黄昏时分,他喝完最后一口红茶,合上手中阅览的书,向目的地出发。

这里的夜风过于柔和,对于习惯寒冷天气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来说,这份温度极为温暖。一个活在冬天的人与一个活在春天的人相遇,就如暖阳融化了寒冰。

陀思妥耶夫斯基来到港口黑手党的基地时,门口不过两名保安,这里并没有那么森严的防御。他也早已料到如此,只是轻而易举地俘获其中一人询问了太宰的下落后他便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因为再怎么隐匿,终究逃不过森鸥外的鹰眼。况且他们的本意也不是展开厮杀,而是要看看,太宰治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是臣服,还是反抗。

或者说,前者是生,后者是死。陀思妥耶夫斯基深知,他们已经成为彼此致命的弱点,倘若要一个人活下去,那么另外一个人必须去死。

凡事都是矛盾对立的。

不对吗?

陀思妥耶夫斯基轻笑着看着面前奄奄一息的太宰治,他安详地闭着双眼,让人想去亲吻他的脸颊,他的嘴唇。

他伸手轻抚着太宰治的伤口,他抬起太宰治的下巴,他所爱的人,此时像个狼狈的俘虏,跪倒在他的身下。

“太宰治。”他在他的耳边轻声呼唤,啃咬着他的耳垂。他实在是太想念了他了。因为从不把自己的感情说出口,所以才不会察觉到这感情究竟有多么炽热。

仿佛是听到呼唤一般,太宰治的手指轻颤,他的眼睛缓缓睁开,他看着陀思妥耶夫斯基,强硬地扯出一个笑容。

“贵安,费佳。”


——和我走吗?

——去哪?

——回家。

——好。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就好像是一对甜蜜的情侣一般。


“别动。”太宰治轻声说,“这里有炸弹。虽然是你的话,一定可以拆开。不过这炸弹是我几年前亲自制作的,我知道它的难度系数很高。你还年轻,不过十八,你有更美好的前途……”

“我啊…我啊、哈哈…”

“你有我。”陀思妥耶夫斯基打掉锁住太宰治的手铐,同一时刻,炸弹的计时响起。瞬时,滴滴的嘈杂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喂…!”

陀思妥耶夫斯基抱起太宰治就往外跑。他怎么会想不到这个基地时假的,他怎么会想不到整栋楼都安满了炸弹,他又怎么会想不到太宰治市想骗走他然后自己选择死亡。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太宰治的犹豫不决,只是为了再见他最后一面。

“费佳!放开我!”太宰治惶恐地大喊着,陀思妥耶夫斯基抱着他跑只会两个人都炸成灰烬。

抱着他的人一言不发,要么两个人一起活着,要么一起死去。有谁愿意和深爱的人分开呢?

突然,陀思妥耶夫斯基刚刚离开的那层楼发生爆炸,碎石掉落在他们附近。太宰治将脸深深埋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怀里,他的声音沙哑而微弱。

“笨蛋……”

诚然,还没有跑出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体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抱着太宰治跑对他而言实在太累了,他放下太宰治搀着他的胳膊继续向外跑,爆炸声仿佛就在耳边,而他们离出口也已经很近很近了,那是一片明媚的阳光。

可就在这时,太宰治突然用力吻上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双唇,然后将他狠狠推出门外,他的嘴上咬着手榴弹的拉环。

顿时白光照亮整个事件,随即时翻腾着的红色光芒,黑色的浓雾咆哮着升空。

陀思妥耶夫斯基唇上的热度格外滚烫。


“先生,请问您在看什么书?”

“没什么,一本无聊至极的书,只是有人说这是本好书,无论如何都读不厌,所以才拿来看看。”

“既然无聊,您为何还看呢?需要我帮您处理掉吗?”

红色封皮书上赫然标着《完全自杀手册》几个大字,被当作书签的是一张纸片,上一行是写得并不顺手的俄语,下一行是规整的俄语。

费佳,

我爱你。

陀思妥耶夫斯基合上书闭眼吻了上去。

“不用。这确实是本好书。”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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